1、汗的营地
权、钱、拳。
权生钱,钱养拳,拳护权。
这便是【王国】的真理,也是王国这复杂到极致的统治体系的直接体现。
身为‘权’的王室,给予了‘钱’的城市自治权力。
身为‘钱’的城市,默许了‘拳’的领主贪墨税金。
身为‘拳’的领主,承认了‘权’的王室至高无上。
三者都在为手中的利益高歌,三者都在为自己的地位争夺。
即使有着野心的君王试图打破这传承千年的腐朽制度,面对这足以‘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王国’的庞然大物,自身就是其中受益者的君王也常常因为顾忌血脉对此望而却步。
直到今年入冬前,由先王建立的、信仰弥赛亚的教会突然在极西的克里斯都发难,所有人才后知后觉原来自己的眼皮子地下居然出现了一个可以将刁民们联合起来的宗教势力......
——————
“格罗伊,你觉得王国的旧贵族们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北地,雪原。
一处扎满帐篷的大汗营地内,其中一处最为厚实且有着两个兽人士兵看守的熊皮营帐里,一名与北地兽人格格不入的女人借着油灯的灯火,翻看着自己的书籍。
在她的一侧,站着一名血统较为纯正的狼人。
那狼人形态似人,身上却长满了野兽才会拥有的厚实毛发。
腿上穿着类似高跟鞋的筒靴,尾巴与面部更是缠着黑色束带;明明浑身上下充斥着野兽般的强势气质、却又穿上了象征人类理性的管家服。
那身明显偏小的管家服非但没有令他产生不伦不类的感觉,反而因为那符合人类审美的外形叫人产生一种‘理智压抑着狼性’的奇妙美感。
“我不知道,小姐。”
狼人管家咧开狼嘴、露出嘴里尖锐的獠牙,可发出的声音却是充满柔刚的冷峻,与他当下的模样就成巨大反差。
不过,被狼人管家称作‘小姐’的女子并没对他谴责,反倒是习惯性的翻动着手中的书页,就好像刚刚那一问只是随意之举。
然而,她那看似望着书籍,实则两眼涣散无光的曈眸却暴露了她今下的状态...
“去烧壶开水吧,今晚有客人要来。”
女子头也不抬,只是紧了紧身上的雪狐狐裘,便又自言自语般给狼人管家下了一个命令。
格罗伊也不多问,沉默的找到了摆在架子上的铜壶,向营帐外缓缓走去。
“站住!”
两柄长柄狼牙棒交叉着拦住了格罗伊,是在营帐外站岗的两名熊族士兵。
壮实的身材与厚实的毛发给予了他们在雪天得天独厚的保温能力,也是北地兽人中力量最为凶狠的一档。
“小奶狼,做什么去?”
其中一名熊族士兵依着自己身高,犹如一座厚实的城墙般居高临下的望着面前自甘堕落‘被驯化’的狼族兽人,语气中尽是藏不住的轻蔑。
“打水。”狼人管家的话语一如既往的简短。
那熊人士兵被这话堵得难受,不怀好意地望着眼前狼模人样格罗伊,又偷瞄了一眼自己负责看守的营帐,阴晴不定...
“哼,带他出去。”
权衡一番后,恼火这小奶狼背后有人的熊族士兵还是收起了针对的獠牙。
看着护送他的另一名战友与穿着管家服的狼人背影,只能在背地里唾骂一句:
“呸,小叛徒!”
…………
冬天的雪原取水异常方便,拿着水壶走出账外,挑个干净点的雪地把地上的雪捞进壶内,再用火加热便好。
手拎慢慢一壶冬雪的格罗伊正准备回去,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又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只是刚走没两步,就又被从营帐护送的那名熊族士兵给拦住。
这次这位跟随的熊族士兵虽然没有过多刁难,但那种看押犯人般的对待暴露无疑。
“营帐在那边。”熊族士兵歪头示意。
“还需要一壶羊奶。”格罗伊面不红心不跳。
得到了回应的熊人士兵上下打量,发现格罗伊无论是心跳还是神情都与之前一般平静,便点头答应。
这次他们走了另一条道路,前往大汗营地内负责提供吃喝的随军营帐,找些羊奶后再兜个圈子回去。
一路无言。
除了出门解三急的兽人外,冬季里的北地兽人大都老实待在营帐内,无聊的打发时间。
当然也有一些口袋有些余钱的北地兽人会找到随军的商人那里,用自己拼杀换来的财富一整个冬季都在花天酒地,直到自己又穷的响叮当。
两人来到一处巨型的帐篷跟前,帐篷内纷争嘈杂,时不时传来一阵阵的嚎叫与喧嚣。
直到格罗伊掀开营帐的门帘走了进去,原先的纷纷扰扰就如同被掐住喉咙的大鹅一样变得鸦雀无声。
无视掉营帐内众人的异样目光,格罗伊直直走向柜台。
“一壶新鲜羊奶。”格罗伊对着柜台里那老狐人不客气道。
“没有。”老狐人梗着脖子硬气的回答。
“汗说过,需求都会满足。”格罗伊对没有被老狐人的话刺激,转而搬出了汗曾经的许诺。
“汗也说过,对待叛徒不必留情!”见对方搬出了汗,老狐人气的一拍桌子,大声叱喝。
顿时,营帐内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叫好与掌声。
这让老狐人更加理直气壮,就连原本佝偻的脊腰也不免挺直几分。
只是格罗伊面无表情,就这样平静的望着老狐人,像是一尊活着的雕塑般沉默的让人发毛。
渐渐的,老狐人的腰脊又弯了下去。
营帐内的其余众人显然看热闹不嫌事大,唆使着老狐人要硬气之类的话语,更让老狐人的神色变得有些难堪。
直到老狐人再也忍受不住耳边嗡嗡作响的撺掇声,怒喝一声“闭嘴!”,才将气氛平复了下来。
最后,老狐人沉着脸色,转身缓缓离开了柜台。
再到他回来的时候,手中已然拎着一个小小的铜壶。
“给我滚,愚犬的崽子。”
老狐人没好脸色的把手中的小铜壶放到台面,而格罗伊也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仿佛老狐人咒骂之人并不是他那样,接过了小铜壶转身离开。
当格罗伊背影消失在营帐的那一刻,原本快活的营帐变得有些压抑起来。
其中有些兽人一边喝酒一边窃窃私语,也不知是解读老狐人对待格罗伊的态度,又或者是所谓的内幕。
这些咸碎自然被老狐人那敏锐的双耳听在眼里,但他也没有继续多说什么,只是望着格罗伊离开的方向再多几分厌恶。
…………
“回来了?”
熊皮营帐,格罗伊刚拿着一大一小两个铜壶掀开门帘,就迎来了一句柔似轻羽的问候。
格罗伊没有回答、那女子也没有恼怒,两人就像是默契了许久的仆主,各自干着各自的事。
先往营帐火炉里加几颗干粪球,再把装有冬雪的大铜壶置于火炉上,让里面的冬雪受热融化。
紧接着在营帐的储物柜中翻出几粒晒干的野枣,去核后塞入盛有羊奶的小铜壶中加热。
茶叶些许招待来者,黄糖几颗盛待贵客。
考虑到如今身处的环境和季节,格罗伊对小姐口中的‘贵客’也能猜出个大概。
除了年秋刚刚一统整个北地的‘汗’外,他也想不到这大汗营地当中还有那个人才能被小姐成为‘贵客’。
汗的那七个儿子吗?
“取些耗青果干和冬红蕊,泡茶。”
耗青果干和冬红蕊?
格罗伊望向斜躺在床上看书的女人,那油灯的光晕点缀在她不经意间露出的锁骨上,诱得人阵阵遐想。
但他没想太多,寻得耗青果干和冬红蕊后取来平日泡茶用的小茶壶,连同茶叶一起放了进去。
火炉上的大铜壶咕咚作响,一旁的小铜壶也冒出阵阵奶香。
热水倒入茶壶,头茶清盆、次茶过水、第三遍的茶汤无论色香味都恰逢其处。
茶、奶、糖已然备好,那看书的女人也将手中的书籍放下。
亮黑的长发随着起身动作滑落,衬出她的丰肌弱骨,映出她的雾鬓云鬟。
2、汗的意志
汗,伟大、勇敢。
作为一统整个北地草原的汗,他为自己取了个独特的名字——贝科里斯。
但他更喜欢人们称他为‘大汗’或‘贝科里斯大汗’,在汗的基础上加大字,成为比汗更加大的存在。
在北地兽人的眼里,他的所作所为确实比统治他们部落的汗更胜一筹!
他比独狼还要凶险,比白狐还要狡诈;比冰渊还要深邃,比极光还要耀眼。
恕北地兽语的词汇过于浅薄,无法细数高唱他的丰功伟业。否则就他以一个百人部落为基底,只有区区三十名无甲勇士成就一统草原的广阔汗国,其中又有多少精彩绝伦的战斗可以歌颂?
可有些事情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这个大汗之名来的有多少水分。
最开始只是有个女人带着一只狼人找到了自己的部落,以庇佑他们为代价,换取部落一片光明的未来。
当初作为部落汗的贝科里斯是不太愿意的,只是随着那个女人一个又一个的预测成真,让贝科里斯心生意动。
于是他做出了最疯狂的赌注:以自己这个不到两百人的部落青壮,跨越百里轻装奔袭另外一个素未谋面的部落。
此战大获全胜,不但缴获了大量对方劫掠而来的财富,还有掠夺对方圈养的战马。
至此贝科里斯就尝到了甜头,在那个女人的预测下,如同疯狂的赌徒般将自己的全副身家压在了她指定的位置。
而命运的骰子就像唯独青睐那个女人般,每次都精准的落在了她的预测上。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为贝科里斯带来一轮又一轮权势增长的同时,却也愈发对那个女人忌惮。
他开始担忧那个女人用一句话就把自己打回原样,开始想尽一切办法暗中除掉。
却不料每次试探性的出手要么被旁人误打误撞的发现,要么因为意外导致阴谋被迫终止。
被命运敲打的他开始学会忍耐,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讨好那个女人。
即使权势渐长导致各个大部落的部落汗找自己联姻,即使与自己联姻的那几个部落汗的女儿都给自己生下了儿子,他都一直忍辱负重的被迫关爱着那个女人......
直到自己击败了最后一个敌对部落,草原上再无其他部落敢于自己作对!
直到他加冕为了大汗,在这冬季南下的过程中,最后一次听取了那个女人的建议——
让某个不安分的部落露出破绽,被南方人屠戮老幼,为自己将来的儿子铺平道路。
但......
紧接着那些臣服于自己的部落再次惶恐的表示臣服之时,他才对自己手中的、那个名为‘大汗’的权利产生了新的认知。
他,自诩有了让那个女人臣服的力量。
——————
贝科里斯掀开将寒风阻挡在外的厚实门帘,身后的亲卫自觉的顶替了门口站岗的士兵,为自己效忠的大汗与他那无比关爱的女人让出相处的空间。
营帐内,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异域家具——无论是素未谋面的大海中诞生的红珊瑚,还是海路未被断绝时贩售而来的异国熏香,又或是草原上比铁器更为宝贵的纸质书籍,你都可以在这里寻觅到它的踪迹。
左边是药柜、书架、置物架。
右边是铜镜、衣柜、公主床。
它们以正中央的火炉为圆心摆放,而作为主座的书桌与卧榻则越过火炉正对营帐入口,早已成为他内心心魔的那个女人此刻正端坐在上。
“阿汐蒂亚...”
愤恨?不甘?憧憬?畏惧?
当贝科里斯再度见到那柔弱精致的面孔,那盲女般两眼空洞呆滞的曈眸,在战场上身经百炼练就出来的危机感瞬间炸毛。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文静外表下,究竟有着多么强大的能量。
“茶、奶、糖,要哪个?”
坐在卧榻上的阿汐蒂亚伸手摆出邀请手势,空洞的眼眸盯着站在门口的贝科里斯。
被盯得发毛的贝科里斯别开对视的目光,假装欣赏营帐内的摆设,尽可能的不被那个能拨弄命运的女人看见自己的内心。
“我可以都要吗?”
“不能,北地兽人通常有着对茶、糖、酒的不良反应。一个还好说,两个混在一起小心晕过去。”
“我喝过茶,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意思是可以全加?”
贝科里斯听闻扭过头去,看着那阿汐蒂亚淡雅的将茶、奶、糖混合在一起,调制出一杯混合饮品后才摇摇头:“不,我只要茶。”
桌上只有两个杯子,一个已经装满,另一个自然盛上满满一尊清茶。
清茶是贝科里斯的,那奶与茶与糖的混合饮品自然就归阿汐蒂亚。
茶香四溢,但显然与自己喝过的茶叶有着些许不同。
贝科里斯虎鼻轻嗅,灵敏的嗅觉立马辨识出了除茶香外还裹着另外两种他熟悉的芬芳。
“耗青果干和冬红蕊?”
一个是盛夏草原上的灌木丛才会结出的果实,一个是入冬前期才会盛开的花朵。
前者是兽人盛夏时期的晾晒制作的辅食,后者则是被当做滋补身体的药材。
常常有兽人将它们一起煮奶,滋补又甜润的味道深受小孩的喜欢。
拿来泡茶,倒是第一次见。
保险起见贝科里斯等阿汐蒂亚喝完她杯中的那混合饮品,在她面无表情的放下那散发奶腻气息的空茶杯后,才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茶水的甘香、耗青果干的清甜、冬红蕊的温润,三者混合在一起的复合味道竟意外的不错。
“阿汐蒂亚,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女人。”
一杯茶水饮尽,贝科里斯也终于道出了之际此行的目的。
他是汗,是伟大的大汗。
如今整个北地草原都在他的统治范围之下,就算是这个被命运垂青的女人,又如何抵挡整个北地草原的力量?
所以她最好的结果只有成为自己的女人,专心辅佐自己这个北地草原的霸主。
否则,死!
“……”
被贝科里斯强势气质压迫的阿汐蒂亚没有丝毫慌张,仿佛一切都早已意料那样点了点头。
“可以。”
这下轮到贝科里斯略显尴尬,本以为拥有这番能力的女人会宁死不从,没想到居然如此的识时务和聪慧。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也理应如此。
这四年时间里,阿汐蒂亚便一直在辅佐自己成为一统北地草原的汗,而所求也不过是寻得庇佑。
早期可能确实存在单纯的利用关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与利益的纠纷,如今贝科里斯与阿汐蒂亚早已形同一体。
贝科里斯享受着阿汐蒂亚指引规劝下带来的滔天权势,而阿汐蒂亚享受着贝科里斯为她成就的安逸富足。
那她又有什么理由抛弃自己,拒绝成为自己的女人呢?
没有吧?
那自己这些年来辗转难侧、疑神疑鬼的,到头来居然是自己的疑心病太过严重?
一时间贝科里斯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警惕心过重导致的误会,还是面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女人做出的伪装。
“那么,贝科里斯。”
“我们今晚能一起......到营地外看看夜色下的极光吗?”
3、汗的死亡
汗,死了。
那个以风雷厉行著称的狡诈男人,死在了自己溺爱的女人的营帐中。
直到格罗伊拿着新鲜出炉的小酥饼回到小姐所在的营帐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错过了一场大戏。
想来贝科里斯到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小姐会放弃‘大汗女人’的地位,谋害身为‘大汗’的他。
就像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小姐足不出户的就能帮他报仇,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又让自己心安理得的接受‘叛徒之子’的身份。
渐渐的,格罗伊明白了一个道理。
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便不要去想,时间终将混淆一切的虚假与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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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益于贝科里斯之前向下达的口令,阿汐蒂亚与贝科里斯的约定在短时间内迅速传开。
而大汗营地里所有人都知晓了大汗有个溺爱的女人,如今这个女人即将成为大汗的大妻,自然没有人敢于阻拦她的行迹。
唯有那些早年间与贝科里斯成婚,作为利益交换的政治婚姻并诞下血脉的女人们跳了脚。
她们急匆匆的赶往现场,企图用自己为贝科里斯诞下的血脉威胁,以保住自己身为‘大汗女人’的荣华富贵。
结果发现身为大汗的贝科里斯早已死在了营帐当中!
巫医们姗姗来迟,得出的结论是茶、耗青果干、冬红蕊三者一起泡水,大汗喝下了这种饮品后出现嗜睡反应,最后在昏睡中一觉不醒。
奇妙的是这种复合饮品产生的嗜睡效果只在北地兽人中的虎族身上出现,其他族群即使喝得再多也不会感到嗜睡,反而会异常亢奋。
忙活了半夜,在场众人也不得不接受如此荒诞的现实。
负责追击的狼骑同时来报,大汗营地周围根本寻找不到任何痕迹。
更糟糕的是,大汗因为意外英年早逝没有指定继承人,却又留下了七位年幼的血脉。
如今这七个血脉的七位母亲正齐聚在这个大汗逝去的营帐里,在她们身侧便是为自己撑腰的娘家人......
毫无疑问,一场比寒冬更要严寒的苦难又将笼罩刚从混乱中统一的北地。
比起往全武行方向发展的大汗营地,另一边出逃的两人则平淡许多。
得益于杂交犬狼的充沛耐力,这只由四只犬狼拉动的小型雪橇能以极快的速度飞奔于平坦的雪原上。
名为阿汐蒂亚的女性两眼也不再空洞呆滞,转而依靠在驾驭雪橇犬的格罗伊后背,裹着狐裘仰望着散发着悠悠极光的靓丽夜空。
“真美啊......”
她感叹道,“就像是自然的欢歌,冬与夜的舞蹈。”
“如果小姐喜欢,可以停下欣赏歇息。”
作为忠实仆人的格罗伊利落的铺好了台阶,但阿汐蒂亚却摇摇头拒绝。
“还是加快速度吧,难得今夜无风雪,赶在天亮之前越过莱昂里斯河,去到那个‘色欲之女’的大美女身边.....”
“小姐,请恕我直言,那克里斯都的‘色欲之女’最近似乎流传不太好的谣。”
“说的是什么?”
“大抵是教会那边传来的,说是她有着名为‘魅惑’的能力,但凡与她对视眼睛的人都被被她掌控心智,成为她的奴隶。”
“那格罗伊你相信世界上存在这种力量吗?”
“……”
面对阿汐蒂亚的反问,格罗伊只能以沉默回答。
只需对视一眼,便能掌控他人心智?世间自然不可能出现这种超越常人的力量!
否则的话‘色欲之女’只需要找机会与教会高层对视一眼,掌控他们的心智并将他们变为自己的奴仆,那么哪儿还会出现这种奇怪的谣传?
谣传出现的本身就证明了谣传是假的,但人们却习惯性的忽视验证,转而对谣传咬文爵字津津乐道。
“你看,你也不相信嘛。”
感受到格罗伊那看似告知谣传、实则偷摸点醒自己要警惕‘色欲之女’的小心思,阿汐蒂亚偷偷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是在担忧投靠‘色欲之女’的打算,可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早就是她们那边的人了。”
“……?”格罗伊的狼耳下意识的立了起来。
“早在我来到草原之前,就因为一些问题滞留在了王国里,在漫无目的地旅行时偶遇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女孩子。”
“她叫樱菲蒂亚,励志踏遍王国的每一处土地。”
“当时我就来了兴趣,跟着她一起旅行了一阵子。那段时间就发现她一直记录着王国底层的统治制度,开始尝试以自己的方式去思考这种制度的对错。”
“这是多么新鲜的事情啊——一名有着贵族素养的少女,居然在思考着自古流传的统治制度的对错?!”
“虽然对最终结果我们秉持着冲突的看法,但确确实实在那段时间留下了深刻的友谊与记忆。且在相互分别的时候樱菲蒂亚帮我取了个新名字:平日里叫我的‘阿汐’、以及她名字后面的‘蒂亚’,两相结合成为了如今的‘阿汐蒂亚’。”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是站在樱菲蒂亚这边的。而樱菲蒂亚,又与如今的‘色欲之女’拉修莉亚是姐妹关系。”
“况且我在北地草原也不是没有帮助:扶植一名草原大汗,对王国施加压力促使其进入半崩溃状态。必要的时候抛弃扶植起来的那名大汗,使得北地草原陷入为争夺权利的内乱。”
“格罗伊,你身为北地兽人,应该会对我产生厌恶吧?”
突然被询问的格罗伊僵了僵身子,随后又放松了下来,闷闷地回复:
“不会,自从他们叫嚣着‘叛徒’杀光了我的家人,却光明正大的享受着我们部族用鲜血和王国建立的贸易口岸时,作为最后幸存者的我就再也与北地兽人没有了关系。”
半响,他又回问一句:
“那小姐你呢?作为人类却帮助北地草原统一,就为了对王国进行打压,不怕被王国冠以‘叛徒’之名吗?”
阿汐蒂亚笑了笑,毫无负担的蜷缩了下身子,闭着眼睛回答:“我又不是王国的人,我又何故惧怕成为‘叛徒’?”
“如今,王国内乱将起。”
“虽然‘色欲之女’承受了作为内乱引子的无妄之灾,可祸兮福所倚,搞不好她将会在史书上留名呢。”
说话间声音越发轻微,转而化作持续且有节奏的呼吸。
格罗伊适时收紧缰绳让那四只撒欢奔跑的犬狼放满脚步,将雪橇的速度放缓,使得自己的小姐不会在睡眠时感受到颠簸。
狼人管家将自己的尾巴盖在自家小姐身上,任由她无意识的抱住自己狼尾磨蹭脸颊。
记忆中母亲那依稀清晰的摇篮曲轻唱,摇曳在雪原的极光夜空,飘散在孤独的路途之上。